第 731 期
欄目主持:林楠 編輯:熊世華
第 731 期
余盟從沒想過自己這一年的支教生活會“火”,他的支教Vlog在短視頻平臺上收獲了15萬粉絲,單條視頻播放量最高達到500多萬,評論近萬條。
他是全校孩子心中最帥的老師,全校教師籃球比賽,每個班的孩子都在為他加油;他的宿舍是全班孩子的“家”,每個周末,班里的孩子輪流去“家”里吃飯。
余盟,來自貴州遵義,本科985,考研上岸后選擇支教一年,期滿后又向學校申請休學,繼續留在了重慶城口的小山村。又是一年教師節,一起走近這個特別的鄉村支教老師。
30個小時的奔赴:這是小余老師對你們馬不停蹄的愛
8月29日清晨,余盟從貴州遵義家中出發了,他要去學校辦理休學。9:20,飛機滑動,這一幕和一年前相似,但余盟的心境不一樣。如果說,一年前去支教的路上充滿對未知的小期待和小熱忱,那這一次,是無數次和自己對抗后作出的決定。
2021年,余盟從華中科技大學畢業,考上另一所985高校研究生,在周圍人的祝福和支持下決定保留學籍,前往重慶市城口縣偏遠農村支教一年?!叭プ鲆恍┳约合胱龅?,浪漫的事情”,那時候的余盟,和許多有志向的年輕人一樣,想要給自己的青春添上一筆色彩?!拔抑皬臎]想過會再留一年?!庇嗝苏f。
如果說第一年是因為“浪漫”,第二年則是因為“愛”。他學的專業是人工智能,這是個和時代賽跑的專業,他比同一起跑線的同學失去了許多,不止是金錢,更是經驗的累積和知識的沉淀。
11:25,他抵達大學校園,辦完休學手續,立刻趕到火車站。臨近午夜,直達重慶北站的班次已經沒有了,顧不得麻煩,余盟連夜搭上了前往重慶合川的火車。次日凌晨,他從合川轉動車到重慶北站,再從北站換乘大巴,抵達城口那個小山村時,已是下午5點。
因為擔心耽誤開學,余盟馬不停蹄地奔波了30個小時,終于趕回了村小,這里,有10個孩子對他的期望。
連學校的老師們都沒想到余盟會主動申請回來,“他是個非常有教育情懷的老師,很認真負責,又有很耐心,對待學生十分好?!蓖聫埱诶蠋熣f,孩子們因為余盟變得更樂觀開朗,喜歡學習。
一張張紙條: 這是小余老師走進你們內心世界的腳步
開學前夕,學校來了四位新老師,過了一晚上,走了三位。
“聽說是被教全科嚇退了”,余盟說,去年這個時候,他也是到了才得知自己將成為一年級新生的全科老師,“全科,意味著你幾乎沒有任何空閑時間,累?!?/p>
但他從未想過“撤退”?!坝芯渌自捳f:來都來了”,余盟笑道,“而且我是全校最年輕的黨員,我都跑了的話,誰會留下來呢?”
一年級共10個學生,7個女生,3個男生,他們大多數都是父母不在身邊跟隨祖輩生活。余盟在這些孩子身上看到了自己不曾了解過的童年生活,和自己的大相徑庭。他們有的從沒接受過學前教育,有的從來沒吃過蛋撻和火腿,有的每天放學后要餓著肚子等到天黑才有飯吃。
孩子們的這些秘密,余盟都是通過“彩紙計劃”得知的?!跋裎疫@樣的全科老師,不像普通的老師那樣可以相互之間橫向交流,如果能知道學生內心的真實想法,就可以促進我的反思和進步?!币粍t是希望在教學上能有所進步,再則,余盟希望自己的到來,可以讓孩子們多一個關愛他們,并且會持續關愛他們的人。
“彩紙計劃”由此誕生。學生常常把自己的想法隨意地寫在紙條上交給他,這些想法可以是心愿,也可以是小情緒、小意見。何為“彩紙”?并非紙條是彩色,而是孩子們內心的真實世界讓這些紙條豐富了,在余盟心里,就是彩色的。
“我很餓,爺爺奶奶每天都很晚才回來?!?/p>
“每次余老師都給XXX打A++,卻不給我打?!?/p>
“余老師光打籃球,不陪我打羽毛球?!?/p>
……
這些小心愿,余盟一一為孩子們實現。他每個周末把“很餓”的小女孩帶到寢室做飯給她吃;沒得過A++的小男孩取得了一點進步,他趕緊悄悄在作業本上寫下“A++”;陪那個連球都接不住的小女孩打羽毛球……
“這些心愿對他們來說很難,但對我來說是很簡單的事情,我為什么不去做呢?”這個20來歲的城市支教老師,像大哥哥一樣走進了鄉村孩子們的內心。當吃火腿蛋炒飯時,有個孩子將火腿一粒粒挑出來夾到余盟碗里;當作業發下去時,有個孩子因為自己的進步被看見被肯定而歡呼;當羽毛球落在腳邊時,有個孩子就算接不住也笑得樂不可支。
一句話就破防:這是小余老師第一次當著你們落淚
余盟把自己能想到可以為孩子們做的都盡力做了。他買了一臺空氣炸鍋,在網上自學做蛋撻,因為孩子們沒吃過;他用自己不多的收入,每周給孩子們買牛奶;孩子們的坐姿很重要,他自掏腰包給每個孩子買矯正器;他是孩子們的“機器貓”,最想吃的辣條、最喜歡的芭比娃娃,他通通都有……
余盟對孩子們的愛換來了“累累果實”。支教第一學期,班級10個孩子有8個得了全A,全鄉前五名有三個在他的班級,但有一個小男孩因為從沒接受過學期教育而不及格。余盟給校領導發了千字“小作文”,申請免費給那個孩子補課。
此后的60多天,余盟帶著那個男孩學習,陪他玩耍。男孩第二學期的成績明顯進步,也從不肯與人交流,變得活潑開朗?!八晕蚁嘈?,陪伴和關愛的力量是可以帶一個孩子走出陰霾的,只是需要時間?!?/p>
原本只打算支教一年,上學期快結束時,余盟就開始給孩子們做心理鋪墊。直到6月15日之前,他都沒想過自己要繼續留下來。
這天,離余盟離開的時間只剩半個月。他收作業時,突然看到一個叫文文的女孩在作業的空白處,用工整秀氣的筆跡寫著一句話:“我知道這周以后我就見不到你了,謝謝你我的老師,謝謝你一年的陪伴?!?/p>
“想象不到,一個六七歲的小孩,可以寫出這樣的話”,余盟回憶起來依然動情。當時,他為了掩飾情緒,就捧著作業本在教室里來來回回地走,沒想到走到教室后面,一抬頭正好看到墻上的照片,那是他和孩子們這一年的美好瞬間,“我破防了,沒忍住,站在那里就哭起來,所有的孩子也都圍著我一起哭?!?/p>
從那天開始,余盟第一次認真考慮留下來的事。
在女生寢室門口辦公:那是小余老師對你們的守護
9月2日,村小開學了。他本來想給孩子們一個驚喜,沒想到,他們早就知道了他回來的消息?!按遄犹×?,消息藏不住”。孩子們歡欣雀躍,一個叫小雨的孩子對他說:“我在家聽說你回來了,一下跳起來,褲子都差點掉了!”
那天發生了一個余盟沒料到的突發狀況。全校一共三個住校的女生,其中兩個小女孩小杰和佳佳在他的班級,還有一個六年級的姐姐。開學日,姐姐因為自身狀況沒能按時入學。兩個小女孩已經習慣了有姐姐照料陪伴,那一晚,她們有些害怕。
余盟察覺了兩個孩子的心事,先是把自己宿舍的兩個玩偶拿給了她們,再把“辦公室”搬到了女生宿舍門外的走廊。一個高凳作辦公桌,一個小板凳作椅子,放上筆記本電腦,就可以辦公了?!澳銈冇惺裁词戮统鰜砗袄蠋煱?!”余盟叮囑她們。
小杰一共出來找了他兩次。一次是出來告狀,“老師,男生在走廊跑來跑去!”還有一次,是擔心他,小杰從把自己的淡紫色外套從門口遞出來,說:“老師,衣服給你穿!”
余盟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幸福,他覺得,再留一年這個決定特別值得。
(按照受訪者意愿,為保護未成年人隱私,文中所有未成年人均為化名)
文/林楠 圖、視頻/受訪者提供 后期/蔣曦